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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志勇/姑妈从美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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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从美国来
作者:万志勇
姑妈是父亲的堂姐,母亲的堂嫂,我的启蒙老师。她既是我的姑妈,也是我的舅妈,还是我的老师。小时候我叫她老师,大了一直叫姑妈。大户人家的姑娘,有大户人家的气质,加上态度和蔼,循循善诱,诲人不倦,这位启蒙老师,用现在的话说,我是她的粉丝,她是我的偶像。突然有一天,姑妈成了黑帮。亲眼看到姑妈戴着高帽子,胸前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黑帮分子×××”,名字被打上个大红叉,被揪上卡车游斗。在万人大会上,姑妈披头散发,被人架飞机,逼着下跪,推来搡去,甚至拳脚相加。当时真以为黑帮是坏人,后来才搞清楚,姑妈挨斗,不是因为姑妈怎么了,而是因为政治怎么了。原因就是一个:姑妈的出身是地主,她父亲因为田多地广,土改时被镇压。时来运转,姑妈恢复工作,调到省城。三个女儿,个个有出息。老大是高管,老二开公司,三女儿南开毕业,在美国的高校做教授,生了三个孩子。姑妈退休后,也去了美国。姑妈从美国来,同来的有姑父,三个女儿和一大帮外孙,浩浩荡荡,到乡下走亲访友,谒陵祭祖。昨天晚上,和城里亲友相聚华天宾馆。我有应酬,迟到一步。满园春包厢里,摆了两大桌。前来相见的亲友有退休老者,也有后生晚辈。晚宴已接近尾声,大家围着姑妈,谈笑风生,热闹非凡。叫过姑妈姑父,和众亲友打过招呼,我坐到姑妈的身旁。姑妈关切地问起我的情况。十多年不见姑妈,只在去年,姑妈为一个亲戚读书的事,给我打过一次电话。80多岁的姑妈身体健旺,思维清晰,反应敏捷,笑声琅琅。和姑妈谈到了往事,姑妈的豁达让我惊讶!姑妈说,她的命大,竟然能够活下来。姑妈说,不是运动整人,是人在整人。有良领导运动也不整人,无良领导不运动也整人。她一直没有忘记区委书记李先佩对她的保护。在牛棚里,书记说,叫那个女黑帮去煮饭!其实煮饭已经有人,姑妈去只是做些零碎事情,过了一段清闲的日子。姑妈说,世上还是好人多。一次造反派逼她跪板凳侧面,一个人飞起一脚,踢平板凳,让姑妈跪在凳面上,能够舒服些。还有一次被揪斗,只见拳头飞舞,却没有上身。原来有两个人的拳头是在专门为姑妈挡拳头。姑妈说,不要计较整人的人,他们或者是不得已,或者是良心受谴责。他们也不容易。姑妈说,做好事有好报。有个造反派的长辈曾种过姑妈家的田,姑妈家收租给打七五折,他们家都说地主是好人,所以他一直暗中保护姑妈。姑妈说,孩子要好好培养,鼓励他走出去。姑妈说,要坚持锻炼,只有身体是自己的。我怎么就觉得:姑妈是哲学家,姑妈是布道者,姑妈是乐天派,姑妈是慈眉善目的活菩萨!
作者简介
万志勇,退休干部。曾在中小学任教,做过中学校长、教研员,后来做教育行政工作。退休后读点书,写点字,唱点歌,散点步,养点花,种点菜,自得其乐。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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