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老家那间斑驳的土坯房里,就有一个这样的“蹲坑”,它位于院子角落一个简陋的棚屋内,远不如室内的桌椅板凳那般“体面”,坑是用砖石简单垒砌而成,上面搁着两块窄窄的木板,便算是“座”了,坑底深处,是日积月累的“肥料”,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混合着泥土与草木气息的味道,那是乡村生活最诚实的注脚,谈不上芬芳,却也并不令人作呕,反而是一种与天然紧密相连的、带着生活力的味道。
那时的蹲坑,是每个家庭成员每日必然的“打卡点”,清晨,天刚蒙蒙亮,就能听到大大众或轻或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木板轻微的晃动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孩子们则常常被大人催促着去“难题解决”,有时不情愿,免不了哭闹几声,但最终也还是会乖乖就范,蹲坑旁,通常随意放着一把破旧的铲子,或是半截砖头,那是为了“事后”的清理准备,夏天,蚊蝇嗡嗡,蹲坑便成了它们盘桓的乐园,大大众会顺手点燃一把艾草或干树叶,用浓烟来驱赶,冬天,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蹲坑便成了一种考验,需要鼓足勇气,速战速决。
这简陋的“蹲坑”,却也承载了不少家庭的琐碎与温情,邻里间串门,聊到兴起,男人往往会找个借口去院子的“蹲坑”处,一边“方便”,一边继续天南地北地侃大山,那声音穿透薄薄的棚壁,成了乡村特有的“背景音”,女大众则更习性在夜晚,借着月光或昏黄的灯光,结伴去村口的公共厕所,那时公共厕所也多是蹲坑式,大家一边忙碌,一边家长里短,蹲坑的时刻,也成了信息交流、情感联络的宝贵时刻。
孩子们对蹲坑的情感则更为复杂,它有时是“秘密基地”,小伙伴间会偷偷约定在某个时刻“接头”,分享彼此的小秘密,有时也是“探险之地”,胆大的孩子会好奇地探头看看坑底的“全球”,想象着那些“肥料”最终会变成什么,也有不小心“失足”的尴尬,引来一阵哄笑,哭笑不得。
随着时代的进步,生活水平的日益进步,抽水马桶走进了千家万户,那些曾经的“家庭蹲坑”,或被填平,或被改造,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它们所代表的,是一种相对原始、缺乏隐私的如厕方式,却也折射出过往生活的简朴与诚实,当我们坐在干净整洁的卫生间里,享受着抽水马桶带来的便捷与舒适时,或许很难再想起当年“家庭蹲坑”的模样。
但“蹲坑”所代表的那种生活态度,那种对“生存”最基本需求的坦然与接纳,却似乎在记忆深处留下了烙印,它提醒着我们,生活的美好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建立在无数平凡甚至有些“不堪”的细节之上,那些关于“家庭蹲坑”的记忆,或许带着些许苦涩与不便,却也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是构成我们成长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像一坛陈年的老酒,在时光的沉淀中,散发出别样的醇厚与温情,它不仅仅一个“坑”,更一个时代的缩影,一段回不去的旧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