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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爱》:宠物是我们的魂器

上映五天,票房四亿,《宠爱》受到的宠爱,让人意外又不意外。
在社交媒体上停留得久了,就会发现,与“情商”“人际关系”“情感”“婚恋”有关的文章,永远能够吸引更多注意,而它恰恰是一部讲述人和人的关系,人和动物关系的电影,而且探讨的是人的关系里,最温暖和治愈的那一部分。
《哈利·波特》里,J·K·罗琳写了一种存在于奇幻国度里的事物,名叫“魂器”,人们认为,它指的是“存在于身体之外的灵魂”,寄存着我们的灵魂或者一部分灵魂,它可以是物体,也可以是动物。
奇幻小说有现实基础,我们生活中的很多事物,其实都像是我们的魂器,手机、电脑、阅读器,而在有生命的事物里,最接近魂器的,大概是宠物了。
手机和电脑,至少在目前,都需要你供奉你的生命力,来为它注入灵魂,但宠物,却能够和人实现灵魂的互相豢养。《宠爱》就是一群人和他们魂器的故事。
现代社会里的人,其实挺矛盾的,一方面自觉地要求生活的边界,希望独处,另一方面,却又强烈地要求交往,网络因此有越来越强的社交属性。
如果我们只盯住一个方向,认为人们更孤独了,或者更爱社交了,可能都不够完整,这两件事其实是同步发生的,人们既需要独处,又需要交往,和过去的区别在于,人们需要更精准的社交,找到同道中人。
《宠爱》里的宠物,就是人和人之间的纽带,也是人们找到同道中人的精准方式。
《宠爱》里的人,都住在一个小区,故事里的宠物,也都和一间宠物店有关系。
于和伟扮演的高铭,和李兰迪扮演的女儿高萌萌,吴磊扮演的陈乐云和张子枫扮演的江楠,钟汉良扮演的李响和杨子姗扮演的曲飞飞,陈伟霆扮演的赵乐和钟楚曦扮演的方欣,以及郭麒麟扮演的阿德,等等,属于不同年龄段,来自各行各业、各种阶层,原本有可能见面不相识,一辈子都没有交叉点,只和各自的伴侣家人有联系。
▲《宠爱》的主演。
但因为他们都养宠物,他们与伴侣的关系越来越深,和周围的陌生人也越走越近,成了朋友,为彼此的悲欢喜乐产生共鸣,也为各自宠物的生死伤痛产生共振。
从遛狗时候打个照面点个头,到因为宠物之间的交际纠缠产生共同话语,直到在宠物店或者宠物诊所见面,再到拉起小区宠物群,人们一点一点走近。
与此同时,盗狗团伙和狗肉店,像一个外部的敌人,像一朵天上的乌云,让他们的联系更紧密。
在故事的结尾,他们全都参与了帮助阿德收养巴顿的行动。这是故事里的一个小高潮,却也是他们人生的高光时刻。
▲郭麒麟扮演的阿德和流浪狗巴顿。
所以,很多人在看《宠爱》的时候,会想起《撞车》或者《巴别塔》,但这两个故事,其实是借一个偶然事件,串起不同地域、不同种族之间人们的故事,更接近一个概念故事集。
《宠爱》里其实只有一个故事,六组人马环境一致、愿望一致,他们完成的是同一个任务,在爱宠物养宠物的同时,他们也找到了同道中人,和周围的人建立了深切的联系。
宠物为什么能成为寻找同道中人的便捷方式呢?《宠爱》也给出了答案。因为它能够说明一个人的阶层属性、居住环境、教育程度,乃至生活经历、性格教养,至少能够呈现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所以它能成为为一种新型的纽带,一种精准挑选同伴的方式。
▲吴磊扮演的陈乐云和张子枫扮演的江楠。
从这个意义上讲,宠物其实是人的镜子。
《宠爱》里的人和动物的关系,都是他们性格的镜子,也是他们生活的映射。高铭和女儿高萌萌交流不畅,高铭又放不下铁血硬汉的心结,和女儿难得有深入的沟通,因此,高铭每次和高萌萌视频,都要把猫抱在胸前,把猫当做木偶来操纵,自己在背后配音,他绝不会说“我想你了”,而是要抓着小猫的爪子挥动着,假借小猫之口说出“猫想你了”。
▲高铭和高萌萌父女,离开猫没法正常交流。
这一幕实在让人会心,东亚人民都懂得。所幸的是,高铭和高萌萌,终于因为离别,因为猫,放下心防,打破了交流僵局,开始了正常的情感交流。
罗华和安英的交往,也是通过一只小猫开始的。为了能够结识安英,罗华用猫安排了一个场景,之后的交往,也都是从猫开始。
这一幕,我们也特别懂得,我们总是特别委婉,特别曲折,说话做事,要赋比兴,要以物寓意,在一段关系里,我们也总尊奉“隔层纱”“隔座山”的法则,一点一点揭幕,一点一点走进核心。尽管双方都知道彼此真正的意图。
▲檀健次扮演的罗华,和阙清子扮演的安英。
这种方式,也是双方出身来历、性格教养的一种呈现。人们都知道目标和意图,但还要看你抵达的方式是不是够艺术,是不是让彼此都能够接受。
对,中国人都知道,拉面其实是为了吃到肚子里,倒茶也是为了喝,但如果拉面时能甩出美丽的弧度,倒茶时给出雅致的气氛和某种人生姿态的哲学,那么吃面和喝茶的行动都因此增值了。《宠爱》只不过把这种方式具体而微地表现出来了。
走近了,接纳了,开始了,就万事大吉了吗?还没有,还要互相豢养、互相调教。人际关系就是一个互相豢养调教磨合的过程,《宠爱》也把这个过程用人和宠物的关系给揭示出来了。
《宠爱》里的赵乐和豪七的关系,就是逐步被接纳的过程,豪七用自己的方式,为主人选择了一个伴侣,赵乐也完成了一次死亡学习。但事实上,赵乐和方欣的关系,也完成了一次更深层的接纳中。
▲赵乐、方欣和豪七。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正在身体的蜜月期,热情似火,随时随地都会腻在一起,但他们当真就懂得对方的欲求了吗?并没有。
随着豪七慢慢衰老,赵乐慢慢了解到豪七和和方欣多年的陪伴,他才意识到,身体的热情迟早都会过去,所谓伴侣,是要携手面对更漫长的生老病死的。懂得了这一点,他们才完成了更深层的接纳。
接纳还意味着互相退让、包容。安英有洁癖,但罗华却把一只猫留给了她,给她制造了很多困惑。曲飞飞不大适应和宠物的共同生活,何况,李响的宠物还是一只猪。
但他们在和伴侣的生活中,在和动物的接触中,慢慢调整了自己。没有完美无缺的伴侣,也没有完美无缺的生活,如果不肯克服自己,必然要失去一整个世界。
与此同时,人们也在互相调教,互相学习相处,两个过程是同步的。
曲飞飞对宠物猪的接纳,看起来是因为她终于明白,是猪救了她,但这种浪漫主义的情节,在现实生活里是不大可能发生的,归根到底,对宠物的接纳,是对宠物主人,以及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的接纳。人和动物的关系,归根到底是人和人的关系。
▲杨子姗演的曲飞飞和小叮当。
《宠爱》的温暖动人之处也就在这里,它看起来是人和狗、猫、猪的故事,但归根到底,还是人和人的故事,人和自己的故事。宠物像是人的魂器,提示着他们经历的一切,为了爱、为了生活改变的一切。
归根到底,人还是要人来陪的。
日本NHK拍摄过一个纪录片,名叫《无缘社会》片名,讲述日本社会那些与家庭和社会失去联系孤立生存着的人们。在“无缘社会”里,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日渐淡薄疏离,许多人都豢养宠物,作为情感抚慰的方式,养狗的人群日益庞大,晒狗晒猫,是许多人在社交媒体上的生活方式表达。
《宠爱》却在“无缘社会”遥遥在望的时候,告诉我们,人和猫狗的联系,其实还是人和人的联系,如果人和猫狗的联系,不能最终过度到人和人的关系,那么,这种关系是没有希望的,是一个死局。
它用六组人生机勃勃、喜笑盈天的故事,给出一个样板,全世界爱猫爱狗的人,都应该团结起来,敞开心扉,或者说,全世界心怀仁爱的人,都应该走到一起,你来我往,你投我木瓜我报之琼瑶,让彼此生命增值。而缘,妙不可言。
最后说一下,看片子的时候,我以为那些动物的关键戏份,都是用特效做出来的,看了片尾彩蛋才知道,那是无数次训练和重拍的结果。向电影人的耐心表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