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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怜小儿女(遥怜小儿女)

遥怜小儿女

昨夜落雪,清晨打开手机朋友圈都是半夜出门看雪的动态,我这才苏醒过来。
我曾在江南住惯了,清晨起来双脚冰冷,手指头都不愿意拿出去,如今全身暖和和的,天色熹微,黎明前的蜿蜒绵长的橘黄色从床帘外萦绕出来,这里的夜晚太过漫长。我很是想念江南的亭台楼阁,冷到极致,美到极致。
 
我来英国北境两月,日子安好,不曾冷着,想起来去年的时候晚上学习要把脚放在暖脚器里,睡前手冻地冰凉,夜色也很冰凉。那时候有一段时间压力很大,每天学习到十一点才肯去洗澡,虽然不及别人熬夜通宵的辛苦,但细数那些光阴,竟不觉得有什么痛苦。就这么着,从被三言两句就被他人蒙蔽的小孩子,一直走到今日。曾经失眠的那段日子,眼皮子就是没有一丝的困倦,那样清醒着,我躺在一方帘幕围绕的小天地里,也曾把我读过的书,喜欢过的作者,都一一过了个遍。那些个掉进去犹如魔窟一般的漫漫长夜,躺着的时间太久身体都有些麻木,我与那漫天的熠熠星光,隔着帘幕,不曾照面。
 
也曾悔恨,也曾质疑,也曾气馁,也曾无助。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我也曾是个小儿女,不明白什么是长安。

这一年就这样很快过去了,这一年没放弃过,却被迫接受过,有惊喜,有改变。有难以诉诸的心事,也有豁然开明的心境。后来我总是觉得自己很幸运,相比于挣脱不能的芸芸众生,在我这里,多了一分关照。那天去邻市的城堡,去了隔壁的小镇,在高高的城墙上看远山的风景,那一瞬间仿佛日日夜夜曾在梦里的场景,袅娜的淡绿色,混着喧嚣的车流声,呼啸而来,我目光湿润。
这里的风景有那么一丝不真切的美感,仿佛我与它隔着几百年的厚重,我看它犹如春雷滚滚,它见我犹如雨雪霏霏。
很多事情,很多人,很多风景,我都走过了,我的天地或许越来越小了,我在乎的,越来越只是我自己,和我珍视的人。很多事情我都不在乎了,或许那些计较得失,是非对错,越来越变得平淡,变成嘴边的故事,说起来的时候没有一丝心痛。
 
我不曾去喀纳斯湖朝圣过,但多年前艰苦复习的那段岁月,那些照亮我生活的文字,在我心里记着。也不曾去过布达拉宫,但初识诗歌如饥似渴的那段时光,也在我心里记着。也曾去过很多次灵隐寺,苏州的拙政园,留园,四时之景,不同心境,也都在我心里记着。那天去城堡,我对一个人说,旅游不就是要用心来记着么,说完惊愕片刻,我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这些年,我心里的雾散去了许多,我想要的那一切,越来越明晰,就像那年走在苏州的初雪里,手冷得僵硬,却在那园子的一角,第一次,见到雪中腊梅。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这些年,我一直在学着这样做,渐渐地,我也不知了,是我自己痴还是徒劳幻象一场。

日子松松快快过了一月,明日开学,这篇文章也断断续续写了很久。我一直很希望明白,什么样的心态是最好的,什么时候可以做到心旌不仅不摇曳,反而愈来愈坚定,见山见水,心中都有天地。我自经受了那些年内心的担惊受怕,左右起伏的日子后,才渐渐明白了,愿我能像接受2020年每一个挑战与无奈那样,不嗟叹往昔,不惧怕明朝,以此看待日后生活里的每一座山峰和每一处坦途。
 
新年已过一旬,我还在称辛丑年为明年,2020年很特别,我们经历了浩劫,我经历了在家里呆的最久的日子,经历了升学变故,同时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这让我更加觉得,我爱的一切,都要尽早的去学习,我甚至已经打算好日后的计划,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夏天傍晚的时候,我和妈妈走在后山的林荫道里,那是个值得心旌摇曳的时刻,山暮水止,那么纯粹的我,走在坚实的路上。
 
我一直是个贪心的人,一直有那么多愿望,实现了一些,便有了新的,我天生从不看那些已经实现的愿望,从来看到的,都是眼前山林重重,不见天日,所以很多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快乐。所以很多时候,当一些人生阶段停止的时候,是我最冷静的时刻,当别人提起一些往昔,我才恍然记起来,原来都这么久了,这一世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很奇怪的是,这一年多,我从最开始的小有兴趣,到现在的略能说上两句。我在易学这条路上,又走了更深的一层。这种感觉奇妙又熟悉,似乎是我的本能,也似乎这些道理在生长,我越来越理解这些触类旁通的法则。从前歆羡易理术数的奇妙,如今身为局中人,也曾希望窥探这世界的运作法则,但也因此知道,这个世界的结果,是如此理性。
偶尔给朋友和认识的人算卦看八字,虽看到浅薄,但自己也实在感叹,仅仅这八个字,就注定了很多事,局中人挣扎痛苦,可我自己,也是局中人而已。

 

下周二,便临姥爷八旬大寿,我遗憾不能前往,身处异乡,可总是觉得,心里在乎什么,便能身处何地。人生需要很多的仪式感,这或许是骨子里感性的人都热衷于做的事。大寿的东西从很久前就开始准备,一丝不苟,有些郑重般的可爱,我受命制作一短片,在开头的一张绿竹图片上,若有所思,便以我对姥爷的人生了解,写下:
劲竹有声,落子无悔,过尽千帆,新境再开。
 
与其说这是我给姥爷的生日总结,或许也是我自己想要做到的,这世上无人能耐住寂寞,总想让自己的声音传达天地,可其中是是非非,事过之后,无悔,才是最好的状态。无论经历过多少,往前看,山水变幻,一定会有新的风景。
或许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人生有定数,可努力过了再看这定数,也就悠然一笑。
 
这些年,一直在长大,我的家人一直在老去,我失去了小时候的快乐,拥有了长大的快乐,家人失去了年轻的快乐,拥有了暮年的快乐,人生总是有很多快乐的,我所做所想,不过是想着这辈子有些乐趣,有开始,有结束,有删除,有总结,有回首的泪光,也有再生的勇气。
 
恭祝我的姥爷,在此八旬之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萱草长春,松鹤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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