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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济中国哲学导论课的师生分享

这学期与同事方用、吴小锋两位老师一起合开了《中国哲学导论》课,是面向文科大类一年级学生的课程。刚看到“同济哲学”官方公众号发出了一篇文章,介绍这门课程的情况,转来分享:
柯小刚老师:导论就是带路,带你走上一条路。不是兜售一条旅游路线,中间还弄个强制消费啥的,是帮你发现自己的道路。在先秦文字中,“导”“道”并不分,本来就是一个字。所以,导论的本义就是道论,就是《中庸》所谓“道自道”。不是自己乱走,也不是跟老师走,而是在跟老师的对话中学会与古人对话、与自己对话,在对话中逐渐学会辨认“道自道”的声音,跟从“道自道”的引导。这便是“中国哲学导论”这门课要做的事情。所以,我上课的方式只是对话,尽量跟每个同学对话。只要时间允许,每个同学都有机会发言。针对每个同学的发言,我会随机引申,试着请各种观点的古代思想家来到我们的课堂,与同学们的想法形成即兴对话。我希望以这种方式,这门课可以为大家带来一个活生生的古代世界,这个世界中的人物虽然都已作古,但正因此而可以毕生同行。方用老师:有同学质疑中国哲学,既没有康德高广的理论大厦,也缺乏黑格尔严谨之逻辑体系,甚至也难觅叔本华之深沉的悲观、尼采之摄人的激情……中国哲学何以为“哲学”?答案或许有很多吧。然而庄子和禅宗,好像就是本以不够“哲学”的中国哲学中最不“哲学”的了。为什么要让庄子和禅宗走进《中国哲学导论》课程?如果我只能给一个理由的话,我会说:有趣。这不是说庄禅不讲道理,也并非庄禅没有智慧。只是他们讲道理的方法很有趣,他们所开启的智慧也很有趣。庄子嘻嘻哈哈,没句正经话(“不可与庄语”)禅师打打骂骂,坐卧不成形(“禅非坐卧”)。可读过庄禅,我们会牵挂,蜗牛角上的两国大战结束了吗?闯入庄子梦中的空髑髅又去了哪儿?我们会玄想,大日是否消融了雪峰,檀郎为何得识声?……庄子在“名家”之后,禅宗是“教外别传”。思有待于言,而逍遥之游岂可有待?以至百尺竿头,如何再更进一步?庄禅之妙趣,通往闲闲之大知、指向如如之境智——言忘言之言,达无情之情。够不够“哲学”?不知道,反正很有趣,那种很真实、很智慧的有趣。梁启超曾说他信仰趣味主义,以趣味为生命之根柢。他主张人人亲自品尝学问之趣味。或许,我们可以从庄子和禅宗开始吧。吴小锋老师:中国哲学导论,这门课的名字,有点模棱两可,甚至有点尴尬。“导论”课,是带着大家入门,入“中国哲学”的门。“哲学”,是一个舶来的词。中国是否有“哲学”,用“中国哲学”这个词是不是恰当,类似的争论,在过去几十年基本没有断过。“中国哲学”的身份问题,对于每一个刚接触“中国哲学”的学生和教授“中国哲学”的老师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紧迫的问题,甚至是根本问题。否则,稀里糊涂入了门,也许进入的是一个“西方哲学”映射出来的镜像世界。“中国哲学导论”这门课,首先需要导入的,不是“哲学”,而是“中国”。不是用“哲学”问题来梳理与编排“中国”思想传统,而是反过来,用什么是“中国”、什么是“中国的……”,来重新定位与定义“哲学”。可是呢,当我们一谈到“哲学”,思考的前提与框架,往往已经是“西方”的了。“哲学”这个名,本身的内容就是“西方哲学”。那些伟大的“中国”先圣与贤良,将以“哲人”的身份,出现在这出傀儡剧中,这是真正令人尴尬的场景。所以,“中国哲学导论”这门课,导入的对象,首先是“中国的……”。我们将先暂时抛开“哲学”概念,回到中国传统的思想中,去看看中国古人是如何思考问题的。或者说,作为一个“中国”人,是如何“中国地”看待世界、人生与是非。这样,或许我们就能真正叩响“中国”哲学的门。
· 学生分享·
中哲导论感受2019级吴菡本学期学习的中国哲学导论课,带给了我很多特别的体悟。犹记得,第一次上课时紧张的自己。那时,柯老师让课堂里的每位同学都分享一下自己对于中国哲学的认识。那一瞬间我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竟然想不明白自己要来学习这门课程的原因,更想不起自己对中国哲学的具体认识。听到大家对于这个问题都有自己的体会,不禁更让我愧叹。过后,我思考许久,觉得选择这门课程可能是出于一种无端的揣测——也许能在这里收获一些足以“颠覆思想”的东西?也许能从其中获得愉悦和充盈?我好像在学习的过程中慢慢找到了一些答案,但也可能不算答案。因为这门课,让我突然感悟到,是否给一个确定的回答,也许并没有当初想得那么重要。课上有很多内容令我记忆深刻:柯老师分享的一种对于学习的态度——打开自己,去倾听各种不同的声音;方老师讲庄子时,用文本来分享学习哲学应有的“心情”——在高空以自由精神回光返照此世、从横驰骋,回顾世界,将其美化,才会有种种哲思。[1]等等……也许对于同一个问题,已经可以不只有一种回答,甚至产生了多种可能。不同的声音会在脑海中矛盾碰撞,逐渐在某处汇合交融,可以说,这门课对我当下的生活产生了莫大的影响。以往眼中的世界与我,他人与我,甚至……我与我,都被悄悄地撼动了。它以一种无声而柔的方式让我将一直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曾经皱起的眉头渐渐放松……也越来越,让我感谢与这门课的相遇,就好像人们常常讲,碰到某种缘分一样特别。甚妙……甚妙……闭上眼睛,或者睁开眼睛,慢慢学习和倾听吧。[1] 改自课堂文本引用《原始儒家道家哲学》:“学哲学的人只认识此世之丑陋、荒谬、罪恶、黑暗,就根本没有智慧可言。应该由高空以自由精神回光返照此世,把它美化;在高空以自由精神纵横驰骋,回顾世界人间,才能产生种种哲学和智慧。”
海阔天空我自飞——中国哲学导论略感2019级权宸祺谈感受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上至国家大事,下到柴米油盐,每个人或多或少总能感出点什么、说出点什么。然而,遇到“哲学”这样一个令多数人望而生畏甚至却步的“庞然大物”,谈感受仿佛碰上了一层模糊朦胧的厚障壁,已然是颇为困难之举,更不必说深入理解。有鉴于此,对于大一新生而言,导论课便应运而生且尤显必要。怀着对哲学浓厚的兴趣,继上学期选修西方哲学导论后,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学期的中国哲学导论,希望可以继续优游涵泳。提及中国哲学,不由地反求诸己,回顾自己对其浅薄的了解和读过的一些相关书籍。初高中语文或历史课本中选取诸子百家的一些片段自然不必多说,课外而言孔孟荀老庄墨的原典也是翻后即忘,脑中竟留下些只言片语和刻板定性。当时一度狂妄地认为中国哲学只在诸子百家,且其中无非之乎者也心灵鸡汤和玄之又玄不知所云两种学说,如今想来,不免贻笑大方。后读适之先生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及芝生先生的《中国哲学简史》,才略微对中国哲学“见全牛也”。然“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故“吾从而师之”。“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诚然如此,方式异也。初见柯老师相貌衣着者,或惊其为世外高人,超然不俗,或疑其为国学骗子,故弄玄虚,但闻其授课者,心中自有一二定数。从古典书院到线上课堂,柯老师一如既往地秉持着对话的形式。有人可能以为对话无所依托,东扯西扯,只是耗时,沦为空谈。但试观哲学的原初形式,无论中西,俨然都是从对话间生发敞开,一来一往,教学相长也。诚如柯老师自己所言“做老师最大的幸福就是让学生超过自己,在理论和实践两方面全面超越自己。老师对学生是这样,要让出来。”“道(dǎo)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我以为这是柯老师一直坚持对话教学背后的深意,恰恰也符合“导论”之“导”也。我与方老师的期遇更多是在课后的聊天问答中,有趣的是方老师回答的篇幅往往比我问题的篇幅要长许多,旁征博引之余方老师虽说“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但其背后“相观而善之谓摩”的真诚严谨之心昭然可见。从方老师细致的准备资料中我领会到导论课从来不是止步于兴趣点的抓取,而是在阅读文本直面原典的过程中进一步发展自己的兴趣,培养自己的习惯,否则只可能是“兴趣”之名伪装下的“冲动”之实,难以长久,其中的广大精微难免化为模糊印象、道听途说,终抛于脑后忘于云外。因写此文之时,只上了吴老师一节课,所以只能试图一叶知秋。吴老师的课上多了白板与黑笔,恍惚间又回到了线下课堂,多了几分传统课堂的熟悉与亲切。繁简交错,图文并举,声行互佐,肃趣相依。虽只是“元”,但“亨”亦若隐若现,“利贞”便有了期待。吴老师提及观察的能力,令我不禁想到《易经》的贲卦彖传所言:“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历法节气中足以体现“四时不忒”,而中医之道则在认识自己的基础上打开了关心自己的维度。观世而自观,深渊与我的互相凝望是心中的谨记。吴老师是三位老师中最后一位授课的,我不免感叹时光之疾,结课的时候不知能否“既济”,然而“未济”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却始终应该悬挂于顶。文至此处,或有“导师崇高”“师娘优美”云云之嫌,但“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学识浅陋的我似乎并没有批评老师的资格,但我想《礼记·学记》关于“今之教者”的描述仍具有穿越时空的警示意义。再看这门课的老师安排,为何是三位而非一位?恐怕也是考虑到每一位老师的优劣所在,风格所异,故有互补纷呈之冀。不可否认,一门课的主体是老师和学生,但在这背后隐藏的其实还有所教所学的内容,尤其对于中国哲学导论这门课来说,原典愈来愈从幕后走向台前。从这门课,这些原典对我的影响中,我择取“感”“思”“修”三个关键词。首先是“感”,这堂课与新冠肺炎疫情不期而遇,而对于这次疫情人们常常是多愁善感而往往流于多愁并无善感。我们将自身封闭,表现得毫不在乎,训练成“刀枪不入”,美其名曰“不动心”,此诚欺孟子乎!真正的善感,是从“人与物蕞然之感”到“天地阴阳二端之感”的回归,是扩充放大自己与他者形成对话相感的关系,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以求“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流泪不是愚蠢的等价物,善感绝非怯弱的代名词。那些我们嗤之以鼻的正是人性赋予我们的力量,蕴藏着生命的本质。我坚信在与古人的对话中,在向原典的学习中,空洞麻木的心会生发出充塞天地的感,这时当医护人员“戴仁而行”,我们也可“抱义而处”了。其次是“思”,中国哲学始终是中国人自身思想中不可磨灭的维度,人作为思想性的主体存在,必然要向哲学敞开,以寻求安身立命之本,中国哲学更是如此。“哲学是否已死”“中国有无哲学”的讨论仍在继续,然而毋庸置疑的是,中国哲学一直保持着思的永恒担当。从外物到内心,从原典到自身,从知识填鸭的痛苦到追求真理的畅快,均在思当中展开出来,“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至于谁来思之、所思对象、思出什么,则正是思的有趣有益之处。最后是“修”,切问近思是探寻真知的中国向度,“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当修身成为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先决条件时,不难发现知识传积之余的人格养成。修剪心中的草木,不是残忍的屠灭,而是顺势的节制。同理,真正的修身修己绝非形式的苦修,而乃诚纯的修养。《中庸》有言:“修道之谓教”,外在的老师终究只是引路人指点者,内在的老师才是自修的活水之源。“感”“思”“修”当然不是简单的顺次连接,我设想,三者会各自形成一个内嵌的线性上升层级,而三者则将共同组成一个敞开的中国哲学圆环,由三者之一皆可入此环,继而在这一者中完成其余二者的实现。再观“中国哲学导论”这个名字,我希望自己之后能重“哲学”于“中国”,跳出中西对立的文化无意识怪圈,不再只视其为“课”,而更当之为“门”与“园”的某种结合,穿过“门”进入“园”,切磋琢磨,严肃游戏。写罢此文已是凌晨,然心中坚实。高山拾级,暗夜传火,终将是“海阔天空我自飞”。
编辑:李昕
审核:谷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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